尼昂的哨聲體育場的喧囂在終場哨響時達到頂峰,又驟然坍縮成一片巨大的、顫抖的寂靜。人群如退潮般散去,留下滿地狼藉的激情殘骸。我坐在空蕩蕩的看臺最高處,目光落在那個被遺

尼昂的哨聲
體育場的喧囂在終場哨響時達到頂峰,又驟然坍縮成一片巨大的、顫抖的寂靜。人群如退潮般散去,留下滿地狼藉的激情殘骸。我坐在空蕩蕩的看臺最高處,目光落在那個被遺忘在綠茵場中央的身影上——尼昂,那位以嚴厲著稱的老裁判。
他正獨自彎腰,拾起一枚閃亮的硬幣,或許是某個孩子許愿時拋下的。這個微小的、近乎虔誠的動作,與他九十分鐘內在電光石火間做出的那些鋼鐵般的裁決,形成了奇異的反差。尼昂的哨聲曾如利刃,切割開每一次沖撞與假摔;他的手臂曾如律法的天平,在億萬雙眼睛的灼燒下,堅定地指向或否決。他是規則的肉身,是奔跑的秩序,是這場盛大游戲里最孤獨的祭司。
此刻,儀式終結,祭司卸甲。他緩緩直起身,將硬幣放入口袋,開始檢查角旗是否插穩。我想起他第二次鳴哨,那是在下半場,一次足以點燃沖突的禁區糾纏后。他沒有絲毫猶豫,果斷地雙手平舉——沒有犯規,比賽繼續。那一刻的尼昂,仿佛不是一個人,而是古老體育精神本身在發聲:讓勝負在奔跑與技藝中決定,而非在糾纏與算計里沉淪。
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,覆蓋了小半個球場。最終,他走向球員通道,身影被陰影吞沒。巨大的體育場徹底空了,只有風穿過看臺的聲音。但尼昂的哨聲,那尖銳、清晰、不容置疑的正義之音,卻仿佛仍懸在草皮之上,成為對規則最后的、沉默的守望。它提醒我們,在這片崇拜力量與速度的疆域里,始終站立著一些更堅硬的東西,比如尺度,比如公平。它們才是所有狂歡與淚水之下,那真正不朽的基座。